胡海忠：论文写作，将主动性导向一个正确的方向

博士学位论文是在导师指导下，博士生独立完成的研究成果，反映了博士生对基础理论和专业技能的掌握情况，体现了作者研究领域和方向的最新成果和前沿进展。而学位论文的写作过程既是对研究成果的全面总结，也是对研究工作的深化与升华。

北京大学每年评出百篇优秀博士学位论文，鼓励博士生锐意创新、勇攀高峰。多年来，优博获奖者中涌现出了朴世龙、段慧玲、黄罡、黄岩谊等诸多优秀的年轻学者。

为了帮助准备或正在进行学位论文研究和写作的同学们解锁优博“创作秘籍”，“北京大学研究生教育”微信公众号开设“优博优享”专栏，精选部分2021年优博作者的研究和写作经验以飨读者。愿其成为你论文写作漫漫长路的点点星光，给你带来些许灵感与光亮。

本期分享人

胡海忠 哲学系

 1.选题当匹配

2017年，在我博士录取后，我的导师杨立华老师流露出让我做唐代研究的意思。当年9月，老师说让我考虑研究孔颖达，我当即答应了下来。在后来的一次见面时，老师更明确让我研究《五经正义》中的部分，比如《周易正义》。这便是我选择这个方向的原因。

杨老师说过，学生入学那天起，他就会为其量身打造一个博士论文的题目。对于我而言确实是这样的。因为我做硕士毕业论文时研究的是两《汉书》注中涉及的儒家经典阐释的倾向性，对魏晋南北朝隋唐时期的经学史有一些了解，所以杨老师为我选择了这个题目。我的硕士导师牟发松老师说过“选题如择偶”，意思是研究对象往往会对学术道路产生长久的影响。而我的博士论文选题的重要依据是我硕士阶段所受的学术训练，这是一个与我的知识结构相匹配的题目，可以说是杨老师为我选了一个“门当户对”的研究对象。

进行这个选题的客观原因当然是对目前研究状况的研判。唐代儒学、经学的研究一直以来是中国哲学史研究中的薄弱环节，《周易正义》在经学、哲学研究格局中居于较为尴尬的位置。除了朱伯崑先生、谷继明老师对这一问题做了有力的推进以外，哲学研究很容易忽视注疏之学。经学研究则往往不把《周易正义》列入研究范围。但《周易正义》在思想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一方面，北宋道学的兴起基于对孔疏的批判，另一方面，孔疏也是道学的重要思想资源，对唐宋儒学的发展有紧密的关联。另外，孔疏是对王弼、韩康伯注的再解释，是玄学在唐代的一种演进形态。孔疏与玄学之间的关联也是要处理的重要问题。所以选择《周易正义》为研究对象就把我原有的经学史的知识与北大哲学系的易学哲学、宋明理学、魏晋玄学的传统结合起来，对《周易正义》进行综合性的考察。

2.以文本精读为方法

我们师门的选题主要是研究一个人或者一本书，这样对于研究对象的边界就有一个清晰的限定，容易把握，不需要牵涉过多的文本、思想家。尚处在积累哲学史知识阶段的博士生就试图处理一些重大问题、进行宏大的哲学体系构建，恐怕容易误入歧途，因为其中难免含对哲学史的种种误解。

因为研究的边界很清楚，所以在完成选题以后，我们就要集中精力去理解研究对象及其背景知识。精读一个文本，对我而言是最为受用的方法。从博士一年级开始，我就跟随张学智老师读了很多宋明理学的书，其中包括王夫之的易学著作。我还选修了王鑫老师的《周易本义》《周易程氏传》等课程。同时，师门内部也有《周易程氏传》的读书会，让我有了一些长进。大量阅读虽然能够给予我们一定的视野，但往往博而寡要，我们总是在借助间接的知识来理解研究对象的意义，而忽视了研究对象本来就是一个内在自足的作品。

2018年秋季学期，我开始在北大儒行社带领《周易正义》的读书会，想通过与社友共读的方式，相互激发，促进我对研究对象的理解。我们一共读了16次，虽然只讲完了乾、坤、屯、蒙四卦，但这一过程是很重要的，我开始有了很多与前人不同的见解。

2019年春，我又通读了一遍文本，准备写开题报告和提纲。这次，当我读到下篇的时候，注意到它的解释格式十分整齐，这与上篇是不同的，却与朱子的解释方式很像，但我没有深入去考察。我原本计划按照朱伯崑先生的方法，一部分讨论易学体例，一部分讨论易学哲学。但当我从整体上对孔疏的易例和思想进行梳理的时候，发现其内部总有相互矛盾的地方，让我不能将它们统一起来。而进一步去考察，我突然发现这些冲突与矛盾分布得有规律，即都是以上下篇为界限出现的。这让我有些吃惊，也使我改变了之前的构思，转而去将文本中的张力尽可能地呈现出来。以张力为基础，再进行关于思想的讨论，这样也就放弃了朱先生的范式。因为易学体例的使用本质上也是易学思想的一种表达，后来我就试图将易学体例和思想融合在一起，对其进行哲学史的处理。

3.一生中最安静的一年

2019年9月，我带着导师给我一年之后交博士论文初稿的任务，由国家留学基金委员会公派到日本东京大学交换。这一年除了开拓国际视野，另一项任务便是写博士论文。

上半年，为了发表小论文，我先写了关于元包四德、仁包四德的关系的部分，并进行了长时间的修改，后来发表在《中国哲学史》上。11月我又写了关于上下篇差异的部分，后来得到了山大易学研究中心老师的重视，该文章最终作为2021年《周易研究》第一期头版第一篇刊出。

2020年元旦以后，我再次通读了一遍《周易正义》和相关文献，准备全面进入写作。但新冠疫情爆发了，初期我的情绪受到影响，我也参与组织支援国内的活动，还发起了“抗疫云支教”活动，给云南、河南、广东即将中考、高考的学生线上补课，所以写作计划就中断了。后来我有意去平衡公益事业和博论写作的关系，把重心转回到写作上。随着国内疫情缓解，客观上也让我排除了干扰、减少了牵挂。这一期间的写作是比较顺利的，所以就决定写一篇讨论魏晋玄学中的“理”概念的论文，为博士论文做一些铺垫。当时花了两三个月时间在玄学上，直到把写好的文章投给社科院哲学所的第三届中国青年哲学论坛，才又重回对孔疏的研究。当然，这一工作为我更深入地理解孔疏、思考其与玄学的关联奠定了基础。由于资料已经整理好、思考也比较多，随后的写作还算顺利。在日本的一年，可能也是我一生中最安静的一年。当时我基本不用手机，除了参加一些课程和学术活动以外，每天都泡在东大图书馆直到闭馆，这也为我论文写论提供了良好保障。9月回国，我如期交上了论文初稿。

在论文写作过程中，我最大的体会在于，要投入最大的专注与热忱，向内用力，把主动性导向一个正确的方向。因为博士论文是学术生涯的开端，是给学术界的第一印象，如果想对相关问题有实质性推进，必然要通过苦心孤诣的思考才能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