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自我超越与自我妥协的修行

在博士论文的完成过程中，选题是最初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在我看来，一个好的选题首先应当是自己的学术兴趣点，其次应具有理论挖掘的可能性，能为将来继续往前或向外研究提供一定的“预留地”，同时也应与我们的个人能力相匹配。当然，好的选题“可遇而不可求”。为了与好的选题“相遇”，花再多的时间、做再多的准备都是值得的。这需要我们在博士前两年的学习中，做个有心人，多思考、多尝试、多试错。这种探索不能仅停留在思考层面，必要时可以落实到笔头，把想法以大纲的形式呈现出来。此时的大纲虽不成熟，但也可以反映基本的思路。就像盖房子的图纸一样，即使粗糙，也能展现房子的大致轮廓。

我的博士论文在选题上经历了多次调整。基于辩护实践的丰富素材，在导师的提醒下，我很早就确定了律师职业伦理这个大的研究方向。但是从哪个点具体切入呢？最初我打算直接以“辩护律师的职业伦理”为题，但被导师直接否定，因为太容易写成教科书，没有问题意识，更难以深入下去。后来，我将目光聚焦于职业伦理中的两大基本义务，试图研究二者之间的冲突与协调，本来以为这个视角别致新颖，但经过与导师反复讨论，最后还是觉得过于狭小、理论研究的空间有限。在经历了选题的“过大”与“过小”之后，我再一次地回到原点，通过翻阅国内外有关律师职业伦理的教材及论文，我发现在律师诸多执业行为规范中，始终有一条贯穿前后的主线，就是律师对当事人的忠诚义务。于是，我就决定以这个核心义务作为研究主题，并将之贯穿全文。这一提议很快便得到了导师的肯定。虽经历了反复，但试错的过程让我对选题有了比较强的宏观把握，之前的很多想法也都能在正式的大纲中得到体现。

选题是第一步，列出初步大纲则是第二步。如果说前两步只是动动脑子的话，那么动笔去写就是切切实实地迈出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了。面对博士论文如此庞大的体量，最开始可能会有畏难情绪，不知从何下手。这个阶段，导师有两句话让我受益很多：“先完成、再完美”、“先易后难”。

论文是一种思想的表达，只有真正表达出来的文字才是思想所在。很多时候，大纲看似很齐整、思想看似很成熟，但真正落实到笔头，可能并不如意。这时，克制失望或者不满的情绪，咬着牙先写下去或许是我们要做的。最开始我写的三章文字，无一例外地都经历了先写、再重写的过程。虽然推倒重来看似很辛苦，但因为有第一遍的基础，重写时各方面都会更加优化与成熟，完成的文字也基本都能达到比较满意的状态。除此之外，我的观点整合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也在前三次的重写中有了明显的提升。在之后章节的写作中，基本都可以一气呵成，不用再经历重写的过程。

“先易后难”也是博士论文写作过程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战略思路”。除了导论，我的博士论文一共有9章，当初大纲列出来时，我对论文的最后完成度是有疑虑的，因为9章就相当于9篇小论文，尤其前四章的总论都是非常专业的理论问题。为了打消我的顾虑，导师抛出了“先易后难”四个字，即从最容易的部分入手。由于总论部分理论性和抽象性很强，按照正常顺序，从前往后写很费劲，并容易丢掉信心。于是，老师果断让我从分论的具体制度开始动手。果然分论的前三章完成之后，我的内心状态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最开始的不自信变为从容淡定，感觉博士论文的完成是可以预期的，只是时间问题。之后懈怠或迷茫的时候，翻一翻已经完成的部分，一种满足感就会油然而生。人们常说“家有余粮，心不慌”，对于博士生来说，大概就是“手有论文，心不慌”了。当分论的五章全都完成，再返回来写总论时，由于对这个领域已经有了长达大半年的耕耘，写作和研究能力都已经达到了最好的状态，此时再去面对总论那些“硬骨头”，也都能从容应对了。

学术研究是讲究创新的，但学术创作的过程或许具有一定的普适性。在博士论文的写作过程中，无论是在结构调整、观点形成，还是在行文表达，抑或是在研究心态方面，我们都有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尤其是在长达2年的独自完成的时间里，这些问题会一直伴随我们。我在写作的过程中，每天都会随身携带自己比较欣赏的毕业论文，比如导师当年的博士论文，或者已经毕业的师兄师姐的优秀博士论文。每当遇到各种问题，或者写作状态不好时，我不会强迫自己一直沉浸其中，而是随手翻开这些论文，看看这些论文是如何谋篇布局、如何处理观点的表达，或者看看他们完成论文的心路历程，这些都对我产生了很大的积极影响。虽然研究的主题千差万别，这些论文也无法直接帮助我们解决问题，但优秀的毕业论文总是可以在心理上给予我们鼓励和指引。当然，如果遇到的问题实在难以解决，也不要犹豫向导师和身边的同学请教，有的时候把自己的问题表达出来，或许不等对方给出回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或许对方给出的回应不具有针对性，也能对问题的解决有一定的帮助。